被流量选中的普通人

最近，「流量池」里多了许多普通人的面孔。

因为一条名为「普通人的老婆」的短视频，「亮亮丽君夫妇」这对生活中普普通通的小夫妻进入了大众的视野。从女生公司全员降薪，到夫妻二人摆地摊补贴房贷、到郑州楼市传来房贷利率下降的新闻，再到他们买的楼盘烂尾。

 

「亮亮丽君夫妇」的经历引起若干网友的共鸣，他们被称为「中国式青年」最真实的缩影，女生眼中的笑意盈盈变得黯然无光的经历，让不少人心疼又心酸。正因如此，二人共同经营的抖音账号短时间内爆红，涨粉数万。

 

前段时间，因B站UP主发布的《回村三天，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》视频，「二舅」这位深藏在山村中的小人物一直余温未散，成为了各大互联网平台、媒体机构、网红大V争相讨论的话题。

 

流量时代，这个世界几乎每一个人，都通过手机、电脑等终端设备与互联网联系起来。无形却又巨量的流量，像拿着放大镜一般穿梭在每个人的生活之中，敏锐地捕捉着一切能声名大噪的可能。

 

谁都不知道，下一个被流量选中的普通人，是谁？

 

突然降临的流量与反转的网民态度

 

原先，人们对「流量」的态度，用「谈虎色变」形容尚不为过。

 

去年，笔者在一篇名为《当「慢旅游」遇上「快流量」》的文章中写过一位上海武康路的老奶奶。

 

一座古老的上海小洋楼上，大大的粉色蝴蝶结与白发苍苍、朝着楼下挥手的老奶奶，成为了武康路上别致的风景。「老奶奶与蝴蝶结」很快被流量「选中」，随着来此打卡的游客越来越多，老奶奶的家人只得将奶奶接往他处。

 

图片来源：传媒1号 当「慢旅游」遇上「快流量」

 

除了武康路的老奶奶之外，先前的大衣哥、拉面哥、煎饼奶奶……每当有普通人走红网络，流量总会一扑而上。

 

也正因如此，每当有流量围猎普通人，总会有人站出来呼吁网友谨慎围观，不要打扰到普通人的生活。不过，面对突如其来的流量，最近网友的态度和先前有了些许不同。

 

中国式青年「亮亮丽君夫妇」因为受到了网友们的关注，他们的艰难生活出现了新的契机。前段时间，二人开始尝试直播带货，并在抖音的「进入橱窗」区放置了53件好物。

 

图片来源：抖音 亮亮与丽君夫妇

 

一般来说，受到关注转而直播带货的博主，很少引发网友的好感。但是，「亮亮丽君夫妇」的「流量变现」，却几乎没有遭到质疑。

 

无论是评论区还是直播间，都鲜有网友的恶评。相反，不少网友看着丽君眼里的光又渐渐回归，对他们的带货行为也更加支持。

 

截止至今，「亮亮丽君夫妇的橱窗」已有一千三百余位粉丝下单，售出好物2641件，带货口碑高达4.89分。

 

相比「亮亮丽君夫妇」，另一位普通人——「二舅」的流量青睐显然更多。热门视频常见，但像「二舅」这样火到全网刷屏、人尽皆知的视频却并不多。

 

图片来源：bilibili 回村三天，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

 

《回村三天，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》发布当天，与视频相关的话题就登上了百度、微博热搜榜单，UP主衣戈猜想48小时涨粉百万。截止目前，这条视频在bilibili的播放量即将突破四千万。

 

在衣戈猜想的故事里，村里医生的医疗事故让天才少年二舅落下残疾，他的人生随之出现翻天覆地的转折。但聪明勤劳的二舅靠着木工和维修的手艺，养活女儿、照顾母亲、帮助邻居，成为了家人和村民们离不开的人。

 

图片来源：bilibili 回村三天，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

 

不过，从视频来看，即使已经努力生活，二舅的日子，离富裕也还差的远。一些网友在感动之余，建议二舅开直播，这样既可以让关注二舅的人了解到他的真实生活，也可以借助带货、打赏等功能增加二舅的收入，改善他和姥姥的生活。

 

从抗拒到接纳，从畏惧到正视。在流量的汹涌波涛中漂泊已久的网民们，似乎不再将流量看作天外来物，而是找到了它的正确打开方式——希望真的身处困境的普通人，能够借流量改变命运。

 

流量乱象？流量力量？

 

如今的流量，不能简单等同于浏览量、关注人数。

 

有流量，就能带来转化率，而拥有转化率，就能在资本的世界再添一份声量。也就是说，如今的流量，已经从网络数据概念，成为了一个「互联网+经济」的新名词。

 

图片来源：pixabay

 

也正因如此，绝大多数情况下，流量是被头部的MCN机构、企业品牌方、大V网红所「垄断」的。

 

而流量本身，并非是这些所谓「头部」创造的。一只未经包装的视频、新闻，甚或照片，能从互联网世界浩如烟海的内容中脱颖而出，是因为它们精准戳中了无数普通网友的共鸣，道出了无数普通人积压于心、但却未能言表的情绪。

 

图片来源：抖音 亮亮与丽君夫妇

 

无论是「亮亮丽君夫妇」这对中国式青年，还是像「二舅」这样辗转于苦难，但又不甘心向生活投降的老一辈，他们正是如今很大一部分普通中国人的人生缩影。「亮亮丽君们」与「二舅们」在镜头前的喜怒哀乐，不是来自于演员的角色扮演，而是切切实实的生活真相。

 

也就是说，流量的本质，是普通人的喜怒哀乐。而托举起这些「被流量选中的普通人」喜怒哀乐的，正是背后无数其他普通人的喜怒哀乐。

 

《回村三天，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》从一开始的全网感动，到后来为不少人质疑，原因正是网友对视频UP主「衣戈猜想」以及网络大V们是否背叛了普通人喜怒哀乐的怀疑。

 

 

7月28日，推特名为second uncel dao的用户表示，将通过发行second uncle coin（二舅币）对二舅的养老提供保障，营销钱包内资金将全部捐赠给二舅。

 

「二舅币」一经上线，短期内价格上涨超过100倍，涉及金额或将高达130万美元。不过「二舅币」很快崩盘，一些币圈网站甚至给「二舅币」打上了「欺诈警告」的标识。

 

此外，「二舅」走红之后，网友们也开始讨论创作者「衣戈猜想」到底能从B站获得多少分成，以及他拒绝网友建议二舅开直播的建议，是否是想要利用他与二舅之间的知识鸿沟，以独享流量变现、网络成名的果实。

 

图片来源：微博 衣戈猜想

 

「衣戈猜想」的真实心境虽无从得知，但是网友们对他的质疑，以及币圈对「二舅币」的抵制，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看出，网友们开始抵制MCN机构、大V网红等互联网头部力量对于普通人喜怒哀乐的劫持。

 

由此可以发现，无论是之前流量围猎普通人时人们的「谈流量色变」，还是如今人们支持「亮亮丽君们」与「二舅们」借助流量改变命运，本质都是出于同样的原因——

 

流量不应该是头部机构的「红利」，更不应该被资本垄断、劫持，而应该从普通人生活中来，回归普通人生活中去。

 

这，是普通人对于「流量乱象」的集体反抗。

 

流量时代，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何去何从？

 

普通人被流量选中，不仅出现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。早在互联网还未如此普及，未曾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时，已有不少普通人身陷在流量的「困境」之中。

 

他有可能是10岁读本科的天才少年。

 

2005年，神童张炘炀以505分的成绩考入天津工程师范学院，成为全国年龄最小的大学生而名震全国。三年后，他通过北工大硕士研究生复试，又过了三年，16岁的张炘炀成为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最小的博士。

 

图片来源：张炘炀 百度百科

 

几年间，关于张炘炀的新闻不断，他与他的家庭一起，常以报纸边角的形式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然而，2011年一则张炘炀要求父母在北京全款买房的新闻，将这位天才少年拉下了神坛。一时间，神童成了不孝子，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，让张炘炀一度难以继续学业。

 

他有可能是才华横溢的草根歌手。

 

2014年5月，约瑟翰·庞麦郎因为一首《我的滑板鞋》走红网络，好景不长，2015年初，《人物》杂志的一篇《惊慌庞麦郎》让网友一改庞麦郎草根才子的印象，神经质、自卑、无知，成为了他身上难以去除的标签。

 

图片来源：QQ音乐 《我的滑板鞋》

 

2020年，庞麦郎发文自述自己成名后几年的人生，自曝曾遭公司非法拘禁、电话威胁，以及被记者以笔作刀刺破尊严，「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应，我没有团队，我是凭借一个人走出来的」，谈及过往，庞麦郎如此呐喊。

 

无论是什么年代，无论是什么身份，无论以怎样的理由，面对流量突如其来的选中，这些未经包装、没有团队、不具备专业公关知识，堪称「手无寸铁」的普通人，几乎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可能。

 

图片来源：unsplash

 

流量的主要操盘手是专业机构，这是始终未变的事实。

 

相比「庞麦郎们」的时代，如今活跃在抖音等互联网赛道上的主要玩家规模更大、影响力更强、运营更专业，平台玩法也是日新月异。更何况，大多数情况下，意外走红网络的大多为像「亮亮丽君夫妇」「二舅」这样的弱势群体。

 

他们的背后，没有机构、专业运营团队的助力，甚至路人网友们对他们的评论也未必起到正面作用。在这样的局面下，力量单薄的个体一旦被扔到了流量海洋的面前，又该如何与之抗衡？

 

 

1号认为，破局之道，仍然在于普通人自身。

 

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规范，普通人与网民之间的「身份割裂」会越来越浅，也就是说，对于网络世界上发生的一切，越来越多人不会再以猎奇的看客心态对待，而是将他们视为和身边人一样的个体，设身处地与他们共情。

 

算法与专业机构无法抗衡的，是真实的喜怒哀乐。当普通人的情感被毫无遮挡地「托举」到大众面前，大众所能做的，便是用真情实感予以回应。